在羊城，深秋的天气往往是干燥伴随着烈日。小时候的孟松每到秋天，嘴唇干裂出血，不敢张口都已经算是常态。
得亏长大后已然没了这种烦恼…毕竟没人会喜欢那种喝口水都嘴唇疼痛难忍的状况。
不过到了傍晚，那种站在阳台上吹秋风的清爽感是真的不赖。
“是是是…缺什么我都会说的。”
“钱够花，不够我肯定打电话告诉你们…”
“安啦，吃饭我会注意的。——真没有每天都吃泡面啦！”
但今天，远居国外的老妈却是打电话过来了，算作是每半个月的定期联络吧。
“才高中就不得不独居，不多担心你点能行吗？我倒是信你作息规律不会迟到，但吃饭这项我就说不准了。”
老妈的声儿不免饱含忧虑，谁叫自己因为工作调动不得不跑去髪国？而且孩子他爸本来就在国外进修，这三四年可能都回不来，况且在羊城他们也没啥亲戚，那不就只能给他在学校边上整一套公寓住着了吗？
“我会好好吃的啦。”
“外面可都是地沟油，用的肉也不知道什么渠道来的肉，我还是希望你能学一下做饭。”
“……这个我还真就做不到了。”
“那就尽量去卫生的大店吃，钱不够了就说…只要不是顿顿山珍海味我们都是负担的起的，别在意钱的问题，知道了吗？”
“知道啦——”
孟松也知道这些絮絮叨叨都是老妈在关心自己，但还是免不了遭不住这种"关爱"而产生的苦笑。
…虽然不能告诉她，但我现在确实是每天过的非常健康。
作息规律，早上有面有汤，中午是大分量的便当，晚上还有热腾腾的高质量餐点，而且无论是膳食搭配还是营养均衡，都无可挑剔。这无论怎么看，都是绝对的健康生活。
这会儿小音就还在厨房里忙活呢，虽然自己还想着多帮她一下，但就结果而言还是被她气鼓鼓地赶出来了。
“回答的有气势一点好不好。得了，最近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吗？”
“我是感觉平稳向前吧，至少是没看见啥大困难，而且也有同学会帮我。”
“唔？竟然同学里还有能在学业上有帮得到你的人？这个有点意思。”
“……我也没那么厉害啦。有人能帮到我不是很正常吗？”
“你不是在小学的时候就已经能把那些老师给问到下不了台了么？上了初中情况更甚，我记忆里是连朋友都没几个的那种…”
“妈…你这么揭儿子伤疤真的好吗？”
特别是被说到"朋友都没几个"的时候，孟松突然就感觉自己是被老妈背刺了一手。
“我也只是感叹一番而已，果然让你去上那所学校没错。所以呢？那个你说能帮到你的同学学习怎么样？”
“你应该看到过她的名字吧？而且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你还念叨了她的名字好几次…”
“就…就是那个稳压你一头的年级第一？那我完全理解了。”
“？听你这语气…怎么感觉你很失望？”
“…就是说啊，你果然还是只会和比你厉害的人交流。现在这样没问题，但是等你成年，到了该成婚的时候你突然来一句:‘在学力上不如我的人都不要’，但又迫于长辈压力不得不去研究所里找那种戴着上千度的玻璃瓶底眼镜，满脑子全是公式定理的女人……回到家里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只会因为新的学术成果而产生情绪波动的奇怪家庭我才不要啊！！光是想一想那个画面我就感觉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听着老妈这一串情绪激动的让他都差点听不清的连珠炮，孟松根本忍不住想要吐槽的欲望:"…你这再怎么说也太妖魔化了研究所一点。"
“哪有，你看看你爸那样儿！”
“……好像你说的也不错。”
孟松刚还想着该怎么组织语言反驳老妈，但一听她说出了自己的丈夫，孟松便毫无怨言地果断闭上了嘴。
“总之，我是希望你能改变一下价值观，多和人交流一下。就算是不为自己，也为我们考虑一下。至少…我是不想七老八十了还看不见孙子的脸。”
“这就太早了一点。”
“…我也知道早了点，但我感觉如果现在不和你把话说明白，以后就真的晚了。”
“你到底是有多不相信我啊。”
孟松嘴上是这么说的，但心里面却是只感觉到了寒意。
确实，因为他之前还真考虑过未来不结婚的独居自由生活。
该说不愧是老妈吗？！她已经预判到了这一步？！
“总之，我希望你能好好规划一下自己的人生，不要到了未来才后悔。”
“我会的。”
“好，那就挂…唔，差点忘了说了。近期我可能会回国一趟，但具体时间未定。”
“？怎么这么突然？使馆没你真的可以？”
“嗐，我又不是馆长，只是个参赞而已，我不在不会有啥事。国内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回来处理，要是有空就去公寓看一下你。就这样，挂了啊。”
说完，通话便被挂断了。
“呼…老妈还真就和以前一个样。”
不知怎么的，这次挂断电话后，孟松注视着手机上寥寥的几条通话记录，突然就回想起了小时候。
那会儿的老妈和现在相比属实是没怎么变过——当然，这是特指性格。外貌上的变化…那即便是知道也还是别在她面前说出来要好，否则必然得挨制裁。
老爸那时候也经常能见到人，甚至周末还会偶尔一起出门去玩。但最近两年都几乎没见着他了，也就偶尔打过来一个电话，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好不好。
而比起那两个大忙人，平时陪着他时间最多的，其实还是那只被称作"雪球"的小猫，它足足陪伴了他整个童年，是他小时候最为可靠的朋友，是他疲累时的治愈天使，也是…无可替代的重要家人。
他还记得，在六年级的时候全家还一起拍过全家福，自己的身边坐着父母，怀里抱着雪球，三人一猫其乐融融的景象随着一声快门就此定格。
而那个美好的画面，现在应该是无法复刻了。
父母已然老去，自己已经长大，至于雪球…它在三年前被召唤进了猫咪们的天国。
就连拍全家福的那家照相馆，也在去年的冬天宣告倒闭了，今年暑假路过那破旧的店面时，心中不免一阵伤感。
……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无论是父母，自己，还是雪球。
“菜已经端上桌咯~虽然现在可能还有些早，但再不吃就凉了。”早已在客厅里候着的小音见他已经将电话挂掉了，便凑上前来喊他吃饭。
“…主人，你看起来脸色很差哦？”
见孟松迟迟没有回话，她担心地问道。
“这么明显吗？…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他晃了晃脑袋，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答道:“现在就先吃饭吧。”
“好。我现在就去给你打饭……等下，但在吃饭之前还是得…”说着，小音便伸出了手，完全忽视了孟松下意识想要后退的脚步，细致的帮他整理好了略显凌乱的衣领。
“这样就没问题了~不管什么时候都得注意仪表才可以啊。”
“…谢谢。”
“这不是应该的吗？而且…我希望你能知道。”在帮他整理好衣领后，小音非但没有后退，还有意又向前踏了一步，嘴唇几乎要贴到他的耳朵:"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感到困扰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和我说一说。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紧接着，她便趁着孟松僵住的这数秒如同风一样轻柔丝滑地抽身离去，走进厨房帮他盛上了满满一碗饭。
“…让你担心了。”
“突然看见你露出那样难看的表情，谁都会觉得不妙的吧？而且我想当你的树洞这一点那也是真心的，可以毫无顾虑地向我倾诉哦？”
“如果有机会我会的。”
“哎——？这话说的就太模棱两可了吧？！”
孟松瞅着小音气呼呼鼓起来的腮帮子，心中的那份感伤不知在何时便已经化解了。
要是雪球能同我交流，那场景可能就和现在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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